女工流水線賺錢“養(yǎng)”男友

　　現(xiàn)實是男人不一定找得到工作，而女工卻不可能不找男朋友。

　　初春的一個中午，南城區(qū)趙屋街街南村一巷，來來往往的女工掛著胸卡，操著各地方言，行色匆匆。這個著名的城中村吸納了附近某大型電子廠的數(shù)千女工及家眷，出租屋向租客開出苛刻的入住條件：該電子廠工作證及結(jié)婚證書。

　　老李是其中的一名租客，他住在這里的理由是他的妻子是該電子廠女工。“現(xiàn)在房租和寄給老家的開銷，全部靠她一個人，我現(xiàn)在是靠老婆養(yǎng)著。”這已經(jīng)是老李在莞務工的第十個年頭，由于中途返鄉(xiāng)失去工作，從2009年末至今，老李開始陸續(xù)面試，至今仍沒找到令他滿意的工廠。

　　阿義是老李的同鄉(xiāng)，1990年生，外表俊朗。這個年輕人毫不避諱地承認，來東莞就是為了娶個媳婦回家，“你不知道嗎?在我們村子里娶個媳婦要花3萬的彩禮錢，這里女孩子多，不要錢。”他沒找錯地方。趙屋街附近的這個大型電子廠擁有2萬名女工，阿義2009年末到東莞，一直沒有正經(jīng)地工作，卻不出意料地收獲了一個女友。提到女友，阿義樂滋滋地翻出錢夾里大頭貼給記者看，女孩就是電子廠女工，河南人。雖然生活開銷由女友負擔，但阿義仍打算不久就帶女友回老家結(jié)婚。

　　這樣的事例并不罕見。在東莞長安某電子廠工作的小琴，也曾以微薄的工資“養(yǎng)”過一個男友。小琴是重慶萬州人，1984年生，2008年春節(jié)前廠區(qū)舞會上，沉默寡言的小琴結(jié)識了在超市工作的前男友，開始了沒有底線的付出。超市的收入要比工廠低得多，小琴月入2000多元，十分節(jié)儉，對男友卻十分大方，“只要看到他錢包里的錢少于200塊，就會馬上塞幾百塊錢進去，自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，卻帶男友去肯德基和真功夫，只要他喜歡吃，都馬上買給他。”小琴說，那時她是期待嫁給這個男友的，但男方卻還和其他的女孩子有來往，小琴只能不停地花錢，加倍地對他好。

　　午后，是大批女工們回到工廠上班的時間，換上工作服、戴上帽子手套和口罩，進入生產(chǎn)線。該大型電子廠人事經(jīng)理王某說，廠里的女工中有一半在廠外租房，多數(shù)都是已婚或同居，不少女工的確“養(yǎng)”著一個男友，這并不是一個貶義詞。

　　本報東莞女工生存狀態(tài)調(diào)查問卷結(jié)果顯示，70%以上的女工認為，女性較男性更容易找到工作;卻有42.5%的女工認為，工廠管理會制約她們私生活的自由，長期呆在流水線上，也使女工很少有機會接觸工廠外面的人。而在這間工廠內(nèi)部，女工與男工的比例是8：2，女工甚至超過80%。王某說，“女工找不到戀愛對象，是現(xiàn)實的問題。說‘養(yǎng)’男友或許不好聽，但現(xiàn)實是男人不一定找得到工作，而女工卻不可能不找男朋友。”

　　那尷尬逼仄的性生活

　　晚上沒法過(性生活)，只能白天嘍。讓另外一對出去轉(zhuǎn)轉(zhuǎn)，吃個飯逛個超市，剩下的兩個就可以解決了。

　　厚街鎮(zhèn)橋頭村一個不足20平米的出租屋里，掛起一塊碎花布簾。在簾子的兩側(cè)，蝸居著兩對20歲出頭的年輕工廠情侶。

　　星期天，美蘭和男朋友一早醒來，簡單梳洗了一下，對簾子另一頭的情侶說，“我們出去轉(zhuǎn)轉(zhuǎn)，大概中午回來。”想想又補了一句，“兩個小時以內(nèi)不會回來。”在合租的一年時間里，兩對情侶就是靠這種默契解決性生活。

　　美蘭和男朋友在厚街橋頭一間工廠打工，收入不多，每月300元的房租都是壓力。他們倆把原本單間的出租屋劃出一半的空間，與另一對情侶合住。兩對血氣方剛的情侶，窘迫地開始了四人的同居生活。晚上兩對情侶拉上簾子，睡在各自的床上。別說過正常的性生活，大夏天的在沒空調(diào)的屋子里，兩個女孩要裹得嚴嚴實實地睡覺。美蘭的男朋友說，“晚上沒法過(性生活)，只能白天嘍。讓另外一對出去轉(zhuǎn)轉(zhuǎn)，吃個飯逛個超市，剩下的兩個就可以解決了。”幾個月下來，這兩對年輕人都形成了一種默契，每隔兩三天，他們中的一對就會主動出門，告知回來的時間，回來之前還會打電話通知對方。

　　這種默契持續(xù)得并不久，美蘭已經(jīng)無法忍受，“這種合租繼續(xù)下去我會瘋掉的!”

　　事實上，為了讓工廠情侶不再尷尬，2005年開始就有東莞企業(yè)開設“夫妻房”宿舍，時至今日，更多的企業(yè)紛紛以“夫妻房”為籌碼，緩解民工荒。陳波夫婦幾個月前就住進這樣的一間宿舍。

　　“我們也曾在廠外租房住過幾個月，一個月400元，二人世界當然舒服，不過一到交租就覺得心疼，后來還是搬回工廠。”“所謂‘夫妻房’，也就是一個小單間，只幾平米大，以前是一間大宿舍分割出來的，有些房間頂是空的，這邊說話隔壁房都能聽見。就是這樣一個簡易的方格間，為陳波夫婦提供了一個不需要付費的私人空間。由于房間完全不隔音，夫妻生活只有處處小心，擔心隔壁聽見。“時間長了也就不覺得那么尷尬了，別太大動作、太過頻繁就行。”

　　然而，陳波老夫婦仍然幸運，與在莞務工的夫妻數(shù)量相比，東莞企業(yè)設置的“夫妻房”數(shù)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。

　　愛情和單純讓她們屢受傷害

　　不足一年半的時間里，李麗戀愛三次，失戀三次，三次懷孕，三次流產(chǎn)。

　　寮(liáo)步鎮(zhèn)某廠區(qū)的李麗在東莞完成了一次痛苦的成人禮。三年前，18歲的李麗離開河南老家，跟隨姑姐來到東莞，進入寮步該工廠務工。不久，單純的李麗燃起了對愛情的憧憬，然而等待她的卻是一次次的絕望。2007年至2009年間，不足一年半的時間里，李麗戀愛三次，失戀三次，三次懷孕，三次流產(chǎn)。

　　2007年春，剛剛工作不久，李麗就與同廠務工的一個20歲男工陷入熱戀。像所有的女孩子一樣，李麗愛情充滿了對花哨時裝一樣的好奇，并在廠區(qū)附近的出租房里，完成了她認為是愛的過程。這個時候，她甚至不知道與男性發(fā)生關系需要采取避孕措施。不久后，李麗與男友分手，同一時間，她懷孕了。“他給我200元，一個姐妹帶我去一家小診所做了(人工流產(chǎn))，花了60多(元)，很痛。這時我恨死這個男的了。”

　　這是李麗人生中第一戀愛，失戀的痛苦令她無暇思考悲劇的原因。在感情低落期，同廠一個質(zhì)量管理組長對李麗表現(xiàn)出無微不至的關懷。并在不到半年的時間內(nèi)，使李麗再次失戀和懷孕。這次，李麗得到來自男方的2000元，躺上無痛流產(chǎn)的手術臺。據(jù)李麗說，“組長本來已經(jīng)帶我回廣東某市的老家了，但他的家人不同意我們交往，嫌我學歷低，只是個打工的。”挫敗的感情像麻藥一樣麻醉了她，數(shù)月后，在一個酒醉后蹦迪的夜晚，絕望的李麗與一名迪廳結(jié)識的男子發(fā)生關系，并不幸地經(jīng)歷又一次懷孕和流產(chǎn)。

　　“李麗”們的遭遇令東莞市南城區(qū)某婦產(chǎn)醫(yī)院的副主任醫(yī)師秦文麗感嘆，“這些女孩子讓人心痛!”在秦文麗曾接診的病人中，有30%以上是工廠女工，“有一些女孩子要做人流手術，白天上班不敢請假，要夜里來做。更有相當一部分女孩，懷孕4個月才來醫(yī)院，這種情況需要做引產(chǎn)，對身體傷害很大。”

　　本報針對女工性知識的問卷調(diào)查結(jié)果顯示，有性生活的女工中，有超過10%受訪女工表示從不采取避孕措施。據(jù)廣東省婦女維權(quán)站的信息顯示，女工未婚同居，孕后遭到拋棄占據(jù)相當高的比例，維權(quán)站站長劉秀連認為，年輕的女工單純而缺乏自我保護意識，“她們大多率性而為，對現(xiàn)實缺乏考慮。”

　　(文中受訪工人皆為化名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