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認了吧,不遭罪了”
新京報:你原來在村里做什么工作?與那個小孩的父親有過節兒?
劉志連:我在村里做計生統計員。那個小孩的父親競選村委領導的時候,讓我幫他拉選票,我沒幫他拉票。他就不讓我做工作了。
新京報:有肢體沖突?
劉志連:沒有。他就直接罷免我,讓我回家。
新京報:那個孩子出事的當天,你在做什么?
劉志連:我在朋友賈云平家做客,吃完午飯,我就回家了。
新京報:為什么認定你是犯罪嫌疑人?
劉志連:2006年4月25日,他們對我進行心理測試。測試那一天,我兒子做扁桃體手術。他們就說我心情有很大波動。接著,他們對我進行騙供。
新京報:怎么騙供?
劉志連:他們拿著我丈夫的拘留證,在我面前晃了一眼,就一秒鐘的時間。我看見了我丈夫的名字。事后回憶,那是假的。
新京報:為什么是假的?
劉志連:一張白紙。如果蓋了紅戳,很明顯的。我回憶,那張拘留證沒蓋紅戳。他們說,你丈夫都承認是你干的了,你趕緊招吧。
新京報:這讓你慌了神?
劉志連:做心理測試時,我在涉縣旅游賓館里,見不到我丈夫。第二天,我又被轉到涉縣日升酒店繼續盤問。我聽到隔壁房間的人大喊一聲,特別凄慘。一個胖胖的刑警對我說,你要不招,也和他一樣。4月28日凌晨兩點,我承認自己害了小孩。
新京報:為什么承認?
劉志連:他們連軸審問,一天24小時,3個男人一個女人看著我,不讓我睡覺。我就想,認了吧,別讓自己遭罪了。
我是個農村人,想法很天真。我就想,我沒干過的事兒,我說害了,就害了嗎?
丈夫“以腦袋”保妻清白
新京報:這些年,作為丈夫,你一直在東奔西走,為妻子上訴。你始終堅信她是清白的?
賈忠海:我一直相信她不會做這樣的事兒。
我對公安局人說,這不是我妻子干的。公安局問我憑什么。我說,我可以立個字據,這事兒要是她干的,你可以把我拖出去一起槍斃了,我用人頭擔保。你們公安憑什么認為是我妻子干的?那你拿一只手來擔保。結果他立刻轉移了話題。
新京報:2009年9月29日河北省高院發回重審,當時應該很高興吧。
賈忠海:我感覺非常高興,覺得妻子就快洗刷清白了。但是我從涉縣檢察院內部了解到,他們覺得這個案件非常敏感,誰都不愿意接。后來檢察長說,誰拿回來的案子誰接,這才有人接。
新京報:此后案件的進展怎樣?
賈忠海:2010年9月29日,邯鄲中院裁定準許邯鄲市檢察院撤回起訴。到了10月15日,邯鄲市檢察院把案子移送到了涉縣檢察院。12月14日,涉縣檢察院又起訴至涉縣法院。2011年5月4日,涉縣法院又把案子退回涉縣檢察院……直到今年8月6日,涉縣檢察院撤回起訴,當日移交邯鄲市檢察院……推來推去,拿老百姓當皮球踢。
新京報:案件被“踢皮球”的時候,心里波動大嗎?
劉志連:這樣反反復復,我很壓抑。不知道這個皮球踢到什么時候能停下來。
賈忠海:這個案子一點都不復雜。我妻子承認的那些話,一查事實,都對不上。踢來踢去,是荒唐的事兒。就是故意擺弄,是故意冤枉。有利的證據,他們一概不聽。
新京報:有具體例子?
賈忠海:最能證明我妻子清白的,是賈海周。他家離案發現場只有十幾米,是非常重要的證人。但邯鄲市中院把案子移送省高院的時候,卷宗中證人的證言卻不翼而飛。他們可能藏下來,就沒往上交。
后來律師強烈要求尋找證據,法院才說,原來在卷宗里沒看著,現在才找到。
新京報:你覺得這是故意冤枉的?
賈忠海:是的。我非常痛苦,失去了生活的希望。這么胡弄,我實在忍受不下去了。想要與他們同歸于盡。
新京報:你做了過激的行為?
賈忠海:我到檢察院,把身上都淋了汽油,樓道里也灑了汽油。他們答應我,馬上訴上去。結果還是沒有。過了一個月,我又去檢察院了,帶著七八個親戚,把三樓四樓都澆上汽油。我不想活了,后來被他們制止了。
新京報:在你看來,法院和檢察院為什么要“踢皮球”?
賈忠海:案件時間太久了。一審都是三年之后,怎么解釋?公檢法既然趟上渾水了,要翻案是一件多么丟臉的事兒。
對于他們來說,老百姓就是一只螞蟻,對于我們來說,是天大的冤案,一個家就要散了。
“這是個遲到的正義”
新京報:五年多,一直在等結果,是否有過絕望?
劉志連:五年中,我只想了一次:如果丈夫找了別人,孩子也不要我了……那是我最難受的時候。心情好點的時候,我覺得我丈夫不會這樣。出事時,我們在一起已經七年了。我相信他是負責的丈夫。
但畢竟我被判了死緩,我要做最壞的打算。
新京報:是什么讓你一直堅持著?
劉志連:我父母那么大年紀了,一個月去看守所兩次。他們見不到我,我只是聽看守所的領導說,他們來過。
按照法律規定,在判決(生效)之前,他們不能見我。五年多沒見親人,這讓我很痛苦。
新京報:怎么挺過來的?
劉志連:我就想,這是暫時的痛苦,如果忍受不了,就永遠不能團圓了。我做夢都想著團圓,常常夢見我們一家三口,夢見我爸媽。
新京報:未來有什么打算?
劉志連:這是一個遲到的正義。雖然來得晚了,但錯了就改正,還算是為老百姓辦事。為了我,父母瘦了好幾圈,頭發花白。我的哥嫂、大姑姐他們都付出了太多的代價。我要回報他們。
新京報:聽說你們要提起國家賠償?
劉志連:我正在寫一個申請,要求國家賠償。得給個說法。
賈忠海:這么多年,法律規定的國家賠償是遠遠不夠的。精神上的損害,是多少錢都翻不回來的。我們要求精神賠償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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