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篇文章的敘事結構,其實就是作者對一個社會的認識框架。極端化點說,假設你只讀《論語》,那么它的敘事結構就會讓你認為,聆聽一個權威者的教化是真理的全部來源,是生活的正常狀態;假設你只讀《荷馬史詩》,那么它的敘事結構就會讓你相信,英雄社會才是人類生活的常態,處于戰時并隨時準備接受死亡宿命才是人生終極歸宿。假如你看且只看《三生三世十里桃花》,就會篤信人生有善惡兩邊、涇渭分明的審美,沒有什么永恒、但愛情卻能不朽——當然,此時再惡補《人民的名義》,相信這個認知會迅速扭轉。
這些只是極端化的假如,但至少也呈現出了,單一的敘事結構和由此產生的單一教育,可能帶來怎樣的結果。對于一個有漫長“統一思想”經歷的社會而言,狹隘的、不容辯駁的觀念多且強勢,甄別隱藏在“高雅-低俗”這種敘事方式下的一元化認知導向,比阻止年輕人“受網絡小說影響”更重要;在廣義教育中呈現盡可能多的社會認知的觀察角度,并由此為開放性思考提供支點,比拿著放大鏡歸類“這個能讀”“那個不能看”更迫切。
這不是為網絡小說辯護,也不是為任何一種具體類型的文化辯護。只不過重復一個其實很老舊的常識,多樣化的文化生態才有選擇、有判斷的余地,才有發現“什么是更好”的可能,才能促成對真相、歷史、自我、平等的探究和表達。坦率說,初二女孩的文章表達出了吸納不同敘事方式的嘗試,只要持續這種開放性的閱讀,她的未來肯定會與更成熟的自我相遇。相反,一些有網絡通俗文本恐懼癥的人們,才要擔心閉鎖了人生的更多可能。
(原題為:初二女生作文《愿你》走紅:若是你,怎么寫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