位于寮步鎮(zhèn)西溪村的韓群鳳的家。記者 盧政 攝

慈母溺死13歲雙胞胎腦癱兒

位于寮步鎮(zhèn)西溪村的這個院落，曾是38歲的母親韓群鳳和她兩名13歲的腦癱兒子的家。

如今，兩個孩子再也不用被母親抱著走到小院外，扶著墻壁，艱難地學(xué)習(xí)走路了;再也不會咿咿呀呀地，想要學(xué)會喊一聲“媽媽”了——去年11月20日的深夜，韓群鳳給兩個孩子吃下安眠藥，然后一個接一個地把他們放入浴缸……孩子死后，她給他們換上新衣服，自己服下農(nóng)藥自殺。

對韓群鳳而言，人世間最殘忍的事是：兩個兒子死了，她卻被救活了。如今等待著她的是法律的制裁，還有那無止境的痛悔。

韓群鳳的丈夫、姐妹都曾勸她再要一個孩子，但她堅決不肯，她怕自己會因再生一個孩子而對這兩個殘疾的孩子不好;她也一直沒給兩個兒子辦理殘疾證申請補貼，她說“自己能負擔(dān)，就不麻煩政府”。

韓群鳳的丈夫黃先生是當(dāng)?shù)貜V電站的一名記者，他選擇了原諒妻子，上千村民、同事、朋友也都選擇了原諒韓群鳳，他們簽下10頁紙的名字，請求法官輕判這個母親。

文/記者汪萬里、周睿鳴

鏡頭一(遠景)：

母親曾吃力地

扶著兒子學(xué)走路

昨天中午，暴雨如注，寮步西溪古村在雨中變得模糊不清。韓群鳳的家就在古村附近的一棟兩層小樓里。

院門緊鎖，院內(nèi)停著一輛紫色的奧拓。院墻上落滿了枯葉。房門處貼著的紅色春聯(lián)，“平安二字值千金，和順滿門添百?！保瑹o聲地訴說著這個家庭曾經(jīng)擁有的渴望。

看到記者，村民們圍了過來。說起韓群鳳，無不感慨嘆息。從他們口里記者得知，慘劇發(fā)生前半個月，兩個孩子才被接回家，此前的七八年間，孩子一直住在石碣鎮(zhèn)的一個出租屋，因為出租屋旁就是一個按摩師的家，兩個孩子日復(fù)一日地在那里接受治療。

“天氣好的時候，韓群鳳就把孩子一個個地抱出來，抱到院子外的巷子，兩個13歲的兒子都1米5多高，都很胖，她抱著孩子很吃力?！编従诱f，“兩個兒子就扶著墻壁，由母親攙著，艱難地學(xué)走路。好累，好累。”

韓群鳳這樣照顧孩子的場景，曾經(jīng)是小村里的最感人的“風(fēng)景”。

在石碣租房給兒子治療

下班就去看他們

石婆婆的家和韓群鳳的家緊挨著，兩家人的關(guān)系非常好。在石婆婆的記憶里，韓群鳳和丈夫黃先生是1996年結(jié)的婚，1998年6月，韓群鳳生下一對雙胞胎兒子。因為早產(chǎn)，兩個孩子腦部缺氧成了腦癱。

“那時候，他們夫妻兩個真是忙死了，經(jīng)常去東莞、廣州的大醫(yī)院治療，他們都想把孩子治好，韓群鳳經(jīng)常流淚?！?/p>

兩個孩子三四歲的時候，夫妻倆聽說石碣有個按摩師技藝很好，韓群鳳就去石碣租了一個房子，孩子就住在那里。夫妻倆請了保姆，專門照看兩個孩子。

“她自己是銀行的大堂經(jīng)理，每天要上班。她一下班就買水果、吃的去看孩子，常常很晚才回到家?！?/p>

鏡頭二(中景)：

保姆老了辭工而去

母親無奈辭職做保姆

兩個兒子盡管不會說話、不會走路，但也在一天天長大。兩年前，孩子11歲，已經(jīng)長到1米5高，也很胖。“以前照顧他們的保姆年紀大了，要回家。后來她又請保姆，可保姆來了一個又一個，但看到要照顧的是兩個生活根本無法自理的腦癱孩子，又都走了。”石婆婆說。

昨天，韓群鳳曾經(jīng)工作過的銀行的同事告訴記者，兩年前韓群鳳提出辭職，說找不到保姆，要回家照顧孩子。“她在銀行干了10多年，她的事情我們都清楚，大家對她也非常同情，銀行最終同意了?！?/p>

韓群鳳辭職后便在石碣出租屋里照顧兩個孩子，她一心希望兩個孩子能有所好轉(zhuǎn)，但多年的治療一直沒讓她看到希望。

“七八年前，按摩一個月的費用就要5000多元，這兩年就更貴了，這還不包括其他的治療費和生活費?！笔牌殴浪?，“為這兩個孩子，他們至少花了有100萬元?！?/p>

怕對兩個兒子不好

她拒絕再生育

去年11月初，韓群鳳帶著兩個兒子回到了西溪村的家?！八瞎鲇浾撸ぷ骱苊??！笔牌耪f，“兩個孩子主要就靠她在家照顧?！?/p>

半個月后的11月20日晚，慘劇發(fā)生時，石婆婆并不知道。警察趕來，悲傷的故事傳出后，石婆婆不禁潸然淚下：“這幾年，他們家、她太苦了!”

以前，親戚、同事、朋友和丈夫都曾再三勸她再要一個孩子。“她堅決不肯，說如果生了，怕對這兩個不好，負擔(dān)也重了。”

兩個孩子是腦癱，可以去辦殘疾人證，鎮(zhèn)里、村里每年多少會發(fā)點錢。去年三、四月，韓群鳳拿了相關(guān)資料去申請過，“那是她實在沒辦法了，早幾年我們叫她去申請，她不肯，說自己能負擔(dān)，就不去麻煩政府。”

鏡頭三(近景)：

想給兒子一個“解脫”

待他們睡著后將其溺亡

據(jù)法院工作人員透露，案發(fā)前兩天，韓群鳳謊稱自己失眠，從鄰居處要了安眠藥，又準備了老鼠藥、農(nóng)藥。當(dāng)晚，為了避免丈夫回家后發(fā)現(xiàn)不妥，她把毒藥倒進杯子里、扔掉了原先的瓶子和包裝，還刻意給丈夫發(fā)短信說“不要打擾睡覺”。

直到第二天，丈夫起床，發(fā)現(xiàn)老婆和兩個兒子還沒有起床，推開門去看，才發(fā)覺慘劇。

韓群鳳在審訊中說，她不想兩個孩子走得痛苦，因此才想用孩子睡著后溺亡的辦法。毒藥是她留給自己的，她吞下了所有的毒藥，恍惚間嘔吐過一次。

“真的不想殺他們，13年來一直都沒有放棄過治療，這次只是想給兩個兒子及家人一個解脫。我現(xiàn)在生不如死?！痹陧n群鳳的審訊筆錄里，有這樣一段話。

法官：

也希望在法與情間找到平衡點

韓群鳳一案近日由檢察院提起公訴，并將于近期在東莞市第一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。法院有關(guān)負責(zé)人表示，會對此案予以重視，審慎對待。

實際上，一個月前，法院方面就已經(jīng)得知有逾千人簽名為韓群鳳“求情”?！拔覀儗n群鳳以及她的家庭也很同情?！币幻ㄔ汗ぷ魅藛T說。

這名工作人員曾告訴記者，法院“也希望在法與情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”。

“求情書”上逾千人簽名：

“真希望法官能知道她有多痛苦”

韓群鳳的丈夫黃先生回憶，妻子在出事前幾天情緒就有點反常，然而他不愿再提起那些往事：“我好煩，真的好煩。”

在村民的眼里，韓群鳳跟丈夫、婆婆的關(guān)系都很好?！昂⒆拥哪棠桃步?jīng)常過來照看兩個孫子，韓群鳳也經(jīng)常帶著婆婆去喝茶?！?/p>

黃先生最終選擇原諒了妻子。4月初的時候，他寫了一封給法院的“求情書”，并找到朋友、村民，請他們簽名支持。“最終，簽名有10張紙，超過1000個人。”黃先生說。

當(dāng)時，西溪村村民們的簽名行動就安排在石婆婆家。石婆婆說，那天得知要送“求情書”給法官，前前后后的村民都來簽名，還有一些其他村的村民趕來，也要簽名。

韓群鳳所在銀行的同事也簽名了。同事還去看守所探望過韓群鳳，“她老了好多，看見她，我們都難過地哭了，她也一直哭，一直哭。”同事說，“我想她肯定很后悔。”

黃先生的同事也都簽了名：“真希望法官能知道他們家有多艱難，她有多痛苦，不要判得那么重?！?/p>